2008-08-22

我親愛的老闆

今天是Nelson, 我老闆,在公司的最後一天,之後他即將要享受退休的生活。他在公司9年裏,一開始擔任集團執行副總,後來晉升為集團總經理; 又轉調子公司董事長及集團資深顧問。他的在位期間,是本公司業績衝最高,破四百億的輝煌日子。

五年前來面試,他給我的第一次印象:哇,好像沈富雄呀!長像很本土,沒想到說得一口流利的英文,用英文和我面試了40分鐘後,突然問我: Can you speak Chinese? I need a bilingual secretary. 真是令我哭笑不得,我長得有這麼像外國人嗎?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大型企業公司擔任總經理秘書,所有的文化、人物還在適應中,對於工作內容方面,當然沒有人可以帶我,前任秘書早已調至PM經理,無空暇可以教我。每天惶恐度日,深怕有任何閃失。所幸,Nelson待我親切,從不給我壓力,會指引我工作的大方向,讓我自行嚐試;就算不慎做錯,他並未有任何苛責,而是鼓勵我下次小心便是。為了不讓老闆失望,我努力加班,把整個集團重新認識人事組織、產品流程、簽核權限、授權辦法…等管理文件,所幸,不到2個月,便能順利上手。

擁有台大、美國賓州大學雙碩士以及集團總經理的光環,他卻從不表現驕傲或霸氣,對待下屬親切有禮,嚴格卻不嚴苛; 大膽作風卻能仔細。他對於數字極為敏銳,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財報數字哪裏有問題,沒有一次出錯。他是一個大事著眼,小事不著眼的老闆,對於小事他都可以放鬆看待,但對於公司決策、方向、產品考量,必是反覆思量後,再放手交辦給主管。對於下屬,他選擇充份信任與尊重專業,因此我擔任他的秘書以來,替他處理過非常複雜、非常棘手的公私事,小到他家的花園、樹木、菲傭,大到個人股票申報、私人印鑑與帳戶、公司決策協助; 從他身上我學到了信任、尊重、仔細、客觀。

除此之外,他最令人折服的便是高EQ。每天的行程,我都幫他安排滿檔,幾乎沒有空閒時間,但未曾聽過他說過一句抱怨或喊累。他永遠精力旺盛,笑容可掬; 即使他今天心情不佳,也從不遷怒別人或下屬,只會略為少話,做為喘氣、調適心情的方式。我從不會受過他的莫名氣,也未曾對我大聲說話,即使我是他親蜜戰友,他也不會態度顯得隨便或把不悅形於臉色。

如今他累了,想退休到田裏快活當農夫,雖心中非常不捨,畢竟能遇到賞識自己的好老闆是不容易,但又一方面不忍看他這麼辛苦地工作;該是要休息的時候了,聽說在內湖買了一塊地,準備種樟木和桂花,他笑著對我說,等田園整理好了,要邀請我們全家去參觀。在工作中,我看到了辛苦、受委曲的老闆,但此刻我看到了快樂、開心而滿足的老朋友。

我告訴老闆,對於他離職的難過與不捨,他告訴我,天下無不散的宴席,只是這一天發生比較早。我們隨時保持聯絡。今天中午,我邀請了一些昔日在他底下的主管們,與他用餐話家常。在公司臨走上車前,Nelson緊握著我的手,要我好好保重,保持聯絡。目送著他離開,不禁眼眶溼潤,視線模糊了起來……。不久,老闆在車上特地打電話給我,謝謝我為他作得一切,他很感謝。聽得我又是一陣鼻酸。

一個懂得體貼下屬的上司,是最懂得人心的; 望著老闆的身影,除了感謝他多年的教導與耐心,更充滿了感恩他給我不同的人生視界,原來人也可以像風吹稻子一樣,身段柔軟彎腰,如此地謙卑地活著。

2008-08-05

你要什麼樣的人生?

中午搭電梯,聽到兩位工程師的一段對話。

"薪水這麼少,每個月還貸款都不夠,也不敢生小孩,真不知道要還到何時? 唉... "
"對呀,只好省吃儉用。聽說我們主管,他七年就把貸款還完了,假日不出門,上班不開車,不生孩子,不上餐廳。"

電梯門開了,看著兩位沉重的身影,逐漸消失在眼前。心想: 這是怎麼樣的人生? 我們年輕時,學生時代省吃儉用,不敢花大錢; 如今終於賺錢了,結果一切敗在"結婚"的手上,因為接踵而至的經濟負擔,更令人不敢多做無謂的奢侈。

有人好不容易存了錢,買名車,結果為了省油費,每天騎車上班,把車子供奉在車庫裏; 有人辛苦一輩子,終於買了一棟像樣的房子,結果每天加班,忙到連玻璃門的包裝紙都沒空撕開,又緊接著隔天的馬不停蹄,日復一日; 有人等到存夠了錢,終於等到退休的日子,卻發現自己只剩不到一年的生命,結果把大半的錢及生命,都花在看醫生和病床上,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?

英文有句諺語,"Seize the day",就是即時行樂。這個道理大家都懂,但不見得人人會把握。有一位先生辛勤工作了20年,偷偷存了私房錢,打算退休時給老婆一個驚喜,帶她雲遊四海,沒想到一場意外他突然撒手人世,未曾留下隻字片語,無人知道錢藏在哪裏,而可憐的老婆也從來不曾和他出遊過,因為他總是說,"等到我存夠了錢,就帶你出去玩",但如今一切成空。

未來無法掌握,唯有現在,開始做生命的主宰,雖然這是一句老掉牙的話,但是真正可以活在當下,及時行樂的人,又有多少呢? 並非鼓勵人生重視玩樂,而是懂得愛惜自己,對於自己想實現的願望,不要等到以後再做,坐而言不如起而行,生命的落實是一門重要的功課。

昔日一位高階主管,被三番兩次慰留之餘,仍無心棧戀權位,離開了公司,帶著一家人遠離城囂,到了台東當農夫,拾起斧頭,重新生活,我被他的勇氣深深感動,畢竟可以立刻放下一切名與利的人,實在不多。據同事說,當初他已經被沈重的業務壓力,逼到精疲力竭,三天兩頭鬧失蹤,離家出走。幸好,他及時想通,決定要過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。

你,想要什麼樣的人生呢?